伟大的段子手王尔德
由于段子的影响力日甚,我国的文字工作者以及非文字工作者在创作和工作中,出现了所有创作形式都段子化的倾向,比如电影、软文、广告、知乎的回答、电视节目、培训、撕逼等各类工作。
为了满足各行各业对段子创作的需要,我作为一个业余段子爱好者,并联合知名的即兴喜剧表演艺术家沈飞老师(更早的时候沈飞在美国表演脱口秀),合作写了这篇文章。沈飞主要是支持了笑话的理论架构,我主要通过寻找并创作一些例子来帮助大家理解段子的创作。
网络上关于如何写段子的文章其实挺多,但是我觉得切入点一下子就到了技术层面,我不一一列举。马伯庸老师曾经说过一个关于段子创作的三种典型模式:谐音误解、预期违背和同文异读。不过我个人觉得这里有点问题的是,只有预期违背是典型的段子基本结构,谐音误读和同文异读都是形成预期违背的一种方法。
我读了几千条段子,个人觉得几乎99%的段子都是预期违背这种模式。沈飞老师介绍的笑话的创作方法,证实了我的想法。
笑话的基本结构
首先说一下人为什么会被逗笑。讲笑话和变魔术有些相似,关键是Surprise,出乎意料。本来以为故事是这样的,然后发现其实是那样,哈哈哈。一个笑话由两部分组成,铺垫和包袱。从功能上来说,铺垫是为了建立预期,而抖包袱是为了打破预期。
更具体的说,一个段子至少要包含两个思路。铺垫是在建立先进思路,引导观众接受和默认先进思路所产生的相关逻辑。抖包袱是揭示第二思路,而且这个第二思路一定要合理的打破了先进思路,才能让观众出乎意料,哈哈大笑。举个例子:
脱口秀演员Greg Dean写过一个笑话,
“40年来,我一直跟枕边的这个女人在一起相濡以沫,要是被我老婆知道一定会杀了我”
我们来分析一下这个段子的结构,
铺垫:
“40年来,我一直跟枕边的这个女人在一起相濡以沫”
先进思路引导观众默认:我爱了40年的枕边人就是我的老婆
包袱:
“要是被我老婆知道一定会杀了我”
第二思路打破了先进思路:爱了40年的枕边人不是我的老婆,而是我的情人。
用更有画面感的方式来说,就是“声东击西”。先铺垫,把目标指向东边儿,让观众的预期向东边儿奔去。然后,再出其不意的往西边抖包袱,把观众的预期打个措手不及,哈哈哈。
这和马亲王说的预期违背是一样的,段子创作的规律就在于给人不一样的惊喜。前两天刷爆朋友圈的“朋友圈里的段子手”也是这个逻辑,最典型的段子可能是大量关于老禅师的梗。可以说,掌握了这种方法,你就已经踏上了段子手这种新职业的不归路。下面我们将通过大量例子和练习来说明一下。
举例:
又到了互联网公司招设计师的季节,好多朋友打电话咨询要不要让孩子去。作为一个知情人,我觉得不能一概而论,要辩证的看这个问题,视孩子具体的情况而定,具体情况具体分析。
譬如说,要是亲生的,就尽量不要.....
铺垫:
又到了互联网公司招设计师的季节,好多朋友打电话咨询要不要让孩子去。作为一个知情人,我觉得不能一概而论,要辩证的看这个问题,视孩子具体的情况而定,具体情况具体分析。
因为我们会根据日常正常的逻辑去预期接下来的结果,比如你预期的可能是这样:如果是腾讯阿里这样的大公司就很好,创业公司就要考虑考虑巴拉巴拉之类的。虽然你不知道具体的内容,但你一定是有这么类似的预期。
但是剧情没有根据你预想的发展,所以就会产生笑果。
包袱:
譬如说,要是亲生的,就尽量不要.....
再举个例子
小明过河,不小心把他的山寨机掉到了河里,正着急呢,河神冒了出来,先后拿出一部galaxyS4、一部iPhone5,问这是不是他掉的。小明很诚实地拒绝了,最后河神把三部手机都给了他。
另一人听了很羡慕,第二天把自己的诺基亚扔到了河里,不一会儿,河神的尸体冒了出来。
这是另一种预期违背,前面的铺垫其实来自那个金斧头银斧头的经典故事,只是改了一下道具。但是这个道具很关键,为后面的包袱预留了空间。而顺着这个铺垫的思路,你可能会想到的结局是:河神上来,拿出一部锤子1,一部小米4之类的,但结果不是。
当然段子的效果来自我们每个人思考的逻辑习惯,如果你看惯了段子,已经习惯了诺基亚这种梗,就会觉得没什么好笑的,或者很普通了,因为你已经习惯了这种思路。
所以段子创作的关键,一个是要有铺垫和包袱,更关键的是要找到新的角度和熟悉的逻辑,然后去颠覆这个逻辑,出现一个令人捧腹的结果。
再次举例
山里动物为何口吐白沫?村中植物为何全部枯萎发黄?村民为何集体失眠?当地麦克风又为何屡屡失窃?夜间山里常常传出的究竟是什么声音?是天外来客?还是生化攻击?敬请关注今晚专题节目《大妈在深山唱歌》……
这种铺垫又是另一种方式,但依然是让你会自然地预期出现一个结果,但这个结果可能是《今日说法》或者是《走进科学》《天下奇谈》之类的节目预告,可是……
我们可以通过日常各种情景来实现铺垫和包袱,再举两个对话方式呈现的栗子:
A:今天遇到一个乞丐,他说:“可怜可怜我吧,我已经记不起来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吃的饭了。”
B:那真是挺可怜的。
A:我也觉得,所以安慰他说:“别着急,慢慢想。”
“爸爸,妈妈说你脑子里想的全是女人!”
“傻女儿,别听你妈瞎说。。”
“爸,我是你儿子呀!”
这个铺垫和包袱是通过一段对话实现的,当然同样是结果跟你的预期违背。这个你可以自己来分析了。
当然铺垫也有可能非常短,直接进入包袱,但是包袱会持续比较多的时间,比如这个段子:
只要能和你在一起,住多大的别墅我都愿意。哪怕再多风雨,哪怕坐着宾利。就算每天吃山珍海味也毫不畏惧,就算每夜都纸醉金迷也在所不惜。我只想有这样简单纯粹的爱情,就够了
在这个段子里,先进句就是铺垫,第二句就是包袱,但是接下来所有的语言其实都在强化那个包袱,也就是违背你的预期。
说了这么多,这还都是别人的段子。我们可以即兴做一个创作试试。
比如我找到了我收藏夹里一篇微信文章的标题:
《投资人小奥尼尔:当年我差一点就投了Uber》
我们怎么能够根据这个创作一个段子呢?首先你要想想,这种正常文章的内容一定是这样的,当年小奥尼尔曾经有机会成为Uber的天使投资人,但是最后他犹豫了等等。确实,这篇文章内容就是这个结果。
那么,如何写一个这种内容的段子?你就要想,什么是大家不会预期到的内容和结果?粗略一想,你可以在几个方向上去形成截然相反的预期:
1、投资人小奥尼尔曾经懊悔的说:当年我差一点就投了Uber,如果不是Uber的创始人一开始就拒绝我的话。(你以为他有机会投却没投,实际上是人家根本没搭理你)
2、投资人小奥尼尔曾经懊悔的说:当年我差一点就投了Uber,可是我却把简历投给了高盛基金。(你以为他要投资,其实是投简历)
3、投资人小奥尼尔曾经懊悔的说:当年我差一点就投了Uber,如果不是因为我当时没有钱的话。(你以为他有钱投却没投,其实是他没钱)
4、投资人小奥尼尔曾经懊悔的说:当年我差一点就投了Uber,可惜的是我今年才知道这家公司。(你以为他当年就知道,其实他今年才听说)
5、投资人小奥尼尔曾经懊悔的说:当年我差一点就投了Uber,如果不是投资了苹果的话。(你以为他懊悔不已,其实是在炫耀)
一些典型句子,可以通过更改下半句来形成铺垫和包袱,也就是预期违背。
比如“春风十里,不如你”,这是正常的,“春风十里,不如睡你”就成了段子。因为不管是名言还是经典语句,都在人的脑海中形成了固定的印象,你一下子更改了下一句,那就形成包袱,“长发及腰,拉屎要撩”就是同样的方法。
再练习一次,我们就进入下一个环节了,我们将讲一个黄色笑话:
两个精子在对话
A: “我们快到卵巢了吗?”
B: “……”
B如果说“快了,已经到XXX了”,肯定没什么效果,但是如果改一下,效果就会出现,想一想,会有几种情况出现?
两个精子在对话
A: “我们快到卵巢了吗?”
B: “没那么快,刚到扁桃体”
两个精子在对话
A: “我们快到卵巢了吗?”
B: “没有,我们被一坨大便挡住了!”
两个精子在对话
A: “我们快到卵巢了吗?”
B: “其实,我们正附着在一张卫生纸上”
两个精子在对话
A: “我们快到卵巢了吗?”
B: “你听说过杜蕾斯吗?”
接下来,你可以练习一下,B还会说出什么话来是违反预期的?
思考五分钟的分割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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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继续。
除了基本的结构以外,幽默也有一定的规律。以下仅举几个个比较容易懂的规律
浓缩出精华
写段子,语言越简洁,越好笑。以先进条笑话为例,如果讲的啰嗦一点就成了:
结婚已经40年了,我一直跟这个女人睡在一起,我们彼此深爱着对方。如果让我老婆知道我这么多年来爱的其实是另一个女人,而不是她的话,我老婆一定会杀了我的。
笑话长了,观众就需要更长时间才能理解你的思路,笑点会被稀释。所以,尽量减少不必要的语言和信息,它们是你笑话中的“噪音”。
三次出节奏
我们经常能看到一些以三次为节奏的段子。比如我国传统的段子,“一个和尚挑水喝,两个和尚抬水喝,三个和尚没水喝”。三貌似是一个神奇的数字,连英文都有俗语叫“Three time’s the charm”。实际上,如果你明白越浓缩就越好笑的道理,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三是个神奇的数字了。
我们已经知道,想让观众笑就必须要打破预期。建立一个模式,是让人产生预期最简单的方法。观众一旦理解了一个模式,就会自动默认这个模式将继续。因为建立一个模式一般需要两次,那么最快的打破一个模式就需要三次。所以记住,三就是一个神奇的数字。那么问题来了,企鹅最爱做什么?“吃饭、睡觉、打豆豆”。
相反出笑果
卓别林曾经说过:“喜剧就是把相反的两样东西放在一起”。看过《人在囧途》,你会发现只要把两个性格、气质和社会地位相反的人一路放在一起,好笑的事自然会发生。陈佩斯和朱时茂,女神和女汉子,捧哏和逗哏都是如此。当铺垫和包袱是相反的两样东西,就会更有“声东击西”的效果。
比如我曾经讲过一个段子:
“在中国讲脱口秀的环境要比美国还要好,因为在美国脱口秀你只能讲性和政治,而在中国脱口秀,除了性和政治以外,你什么都能讲。”
最后分享一个话题:
喜剧的忧伤
凡是喜剧,都会伴随着那么一点点的痛苦。无论是长着一副坏蛋面孔,却老想演正面角色的陈佩斯;努力跑龙套却都没人要的喜剧之王周星驰;还是活在无节操世界里,却又不得不充满希望的王大锤;一个人的幽默感,往往是从化解大大小小的尴尬中锻炼出来的。那这是否意味着写段子就必须要写那些痛苦的经历呢?可以说是,也可以说不是。
喜剧是把注意力放在缺陷和那些不完美的事物上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毛病;凡事往往不会一次就成功,就算成功了也难免有些小缺憾;月亮大多数的时候也是不圆的。不完美才是真实的生活。所以,喜剧的创作灵感就藏在那些我们生活中所碰到的问题里,在那些我们看不惯和感到头疼的事情中。
有人说,喜剧 = 痛苦 + 真相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陷,和一套独特的方法来面对这个世界的不完美。每个喜剧创作者最珍贵的就是自己独特的喜剧视角。这种独特和真实才会让你最终收获观众的掌声。喜剧的关键是真实表达自己对生活和世界的看法,而不是猜测和迎合观众认为什么是搞笑的。所以,真实的生活才是喜剧。Life is funny!
来源:中国文联
原作者:沈飞、小马宋